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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记者离诺贝尔奖有多远?

  日前,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白俄罗斯作家、记者斯维特兰娜·阿列克谢耶维奇。尽管在此之前,不少诺奖得主都有过记者经历,比如略萨、莫言、凯尔泰斯·伊姆雷等,但阿列克谢耶维奇仍旧被称为“首位获得诺奖的记者”,原因就在于她与别人不同,她不仅仅是记者出身,同时她的写作与新闻写作息息相关,被媒体称为“将新闻与文学结合”。

  在莫言获奖之后,国内对于诺贝尔文学奖的态度已经改变,许多人开始期待下一位诺奖得主,而这一次,阿列克谢耶维奇的获奖证明,诺奖的标准足够宽泛,问题只在于是否能有人创造新的高峰。

  阿列克谢耶维奇的获奖,对于许许多多的记者和从事非虚构写作的人们,无疑都是一个激励和提醒,对于中国亦是如此,我们的记者,离诺奖有多远?

  报告文学的衰落

  尽管被称为是新文体,但实际上阿列克谢耶维奇的写作,仍旧被归于非虚构写作。而在中国,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,同样非虚构写作的纪实文学、报告文学曾经盛极一时,但到了本世纪初,却悄然衰落,在今天,甚至许多时候都沦落为广告的承载者。

  虚构写作的意义究竟在哪里?为什么忽然衰落?著名学者、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李兆忠说:“在中国,非虚构写作在上世纪80年代曾经盛极一时,出现过许多非常优秀的作品和作家,但是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。当时从事非虚构写作的新闻记者很少,反而是一些非常有社会责任感的作家占据了主流。当时那些从事非虚构写作的作家,本身有很好的文学修养,当他们采取纪实的、非虚构的写作时,就比较容易写出影响力深远的作品来。恰逢上世纪八十年代那个思想解放的时代,因此出现了一批影响巨大的非虚构文学作品。”

  而记者为什么在非虚构写作的盛世里声音不高?李兆忠说:“这和中国新闻本身的特征有关。我们的新闻,在当时并不像西方那样多元。记者更多是体制化之内的,新闻写作的规定非常多,局限性很大,因此很难像作家那样去做文学上的实验,去追求文学上的创新。因此,在非虚构文学的高峰时代,记者的身影比较少,也是可以理解的。”

  到上世纪末本世纪初,非虚构文学的巅峰时代快速消失,李兆忠说:“最开始,非虚构文学所涉及的领域非常广泛,几乎深入到社会的方方面面,有反映反贪的、反映知识分子命运的、反映环境污染的等,当时各种社会上的现象和问题,都在非虚构文学关注之列。但到了上世纪末,非虚构文学的盛事戛然而止,快速地衰落,背后的原因很多,有管理方式落后,难以支撑发展的原因,也有市场化不完善的原因等。”

  市场,一直被认为是非虚构文学衰落的重要原因,不过在李兆忠看来并非如此,他说:“事实上,相对于虚构文学,非虚构文学应该有更大的市场、更多的读者。虚构文学的读者往往只是小众,而非虚构文学所表达的东西,往往事关千万人切身的生活。之所以我们的非虚构文学,如报告文学、纪实文学等在今天很多时候变成了广告的另外一个名字,不是市场的缘故,而是和市场化不完善有关。”

  新闻和文学的选择

  新闻和文学之间有无界限,阿列克谢耶维奇显然证明了界限的不存在,不过在实际的操作上,不论中西,新闻和文学之间,其实依旧有着许多难以逾越的界限,新闻写作往往会受到更多职业标准的局限,而像阿列克谢耶维奇打破壁垒,往往意味着两边都不讨好,甚至意味着逾越了某些职业规范。

  李兆忠说:“阿列克谢耶维奇的获奖,可能是诺奖史上唯一的个案,以前没有过,以后也未必会再有。有时候也会令人意外,阿列克谢耶维奇获得的不是普利策奖,而是诺奖。或许是因为她的作品中,有对人类命运的关怀,有震撼人心的东西,打动了诺奖的评委。这是非常了不起的,应该向她致以敬意。人类社会,总是需要这样的人,这样的作品,去关注、去挖掘那些最深沉的东西,去揭示那些被忽视、被掩盖的东西。”

  不过,阿列克谢耶维奇的经历能否复制?或许还在未知之中,李兆忠说:“她把新闻写作和文学创作打通了一条道路,找到了一个能够结合的方式。一般来说,作家和记者,文学创作和新闻写作,往往有着严格的划分,不同职业、不同功能,不同的表达方式,并且表达的规范和原则也往往不一样。作家可能更加多元,更注重自我理想的实现,受约束更少。而记者相对来说,他的职业道德更加具体,很难像作家一样去自由地进行文学实验,去追求艺术上的风格。”

  即便如此,也并不能代表不能逾越,李兆忠说:“并不能说两者不会交叉,事实上,交叉的情况非常多,记者成为大作家的很多,大作家去写纪实作品的更多。所以,这一次诺奖颁给了一位女记者,也是给人们提了个醒,告诉人们,多元化的社会中,应该有多元的文化,应该有更加开放态度和观念。”

  不可缺的非虚构写作

  非虚构写作不可缺少,更不能变成仅供刊登广告的工具,尽管市场化的过程中,中国的非虚构写作消沉至今,但并不意味它不重要。李兆忠说:“一个多元的时代,应该有高水准的纪实文学,非虚构文学。它的存在,必须虚构文学来,对于社会的改进,对于社会问题的警示,乃至对于世道人心的改良,都有更加明显和具体的作用。”

  非虚构文学来源于对现实的关照,李兆忠说:“正因为它着眼于当下,所以它往往关系到千万人的生活乃至命运。相对来说,虚构文学的影响可能更加隐形,而新闻写作,则多数倾向于短平快,难以挖掘深层的东西,也难以进行更加细致地分析和提炼。不同的功能和特征,导致了表达方式的不同,效用的不同,缺失了非虚构文学,缺失的就不仅仅是一种文学体裁,而是一种社会功能。”

  阿列克谢耶维奇之所以有震撼人心的功能,正在于她对于人性、对于命运、对于社会现实的关注,再加上她独特的手法,才造就了她独有的作品。相对来说,她的作品和中国当年的纪实文学辉煌时代的大部分作品还不一样。李兆忠说:“上世纪中国纪实文学辉煌的时代,更多出现的是那种宏大叙事,记述的对象也往往是那些英雄人物、或者影响历史走向的大人物。相反,阿列克谢耶维奇的视野更多放在底层的普通人身上,更多表达普通人在命运中的处境。这种差别不是文学观念的差别,而是现实环境的差别。相对来说,我们写英雄人物更多,和我们的社会状况有关,我们社会的枢纽,依旧在大人物的身上,因此只能表达大人物,所以看起来像是宏大叙事。”

  在今天,社会在高速发展,但是我们的非虚构写作却并没有随之进步,从上世纪末开始,便陷入停滞,甚至出现许多备受批评的现象。对此,李兆忠说:“对于一些社会来说,不应该缺少非虚构写作,或许随着社会的进步,我们的非虚构写作也会慢慢重新复苏,承担它应有的功能。”

  需要更开放的环境

  阿列克谢耶维奇以记者身份获奖,让许多人思考,我们的记者,离这样的水准和境界还差多少?

  怎样才能诞生出阿列克谢耶维奇这样的记者,这样的写作者?李兆忠说:“阿列克谢耶维奇是个例,在世界上都很难再出现。她的事迹非常值得我们思考,给我们提供了许多启示。”

  启示之一,是写作的功能或职能。李兆忠说:“新闻写作也好,纪实写作也好,首先来说,应该实现它的功能和价值,实现它应有的品质。第一,当然是传递信息,告诉人们这个世界上发生了什么,在今天这个信息技术高度发达的时代,看起来这不是难事,但是如何第一时间准确而真实地把信息传递给人们,需要的不仅仅是技术。第二,在传递信息之外,就是它对于社会真实的深度挖掘和反映,并且给人们提供警示、启示。帮助社会的改良,世道人心的改善。这是第一位的,其次才是艺术手法的问题。”

  固然,阿列克谢耶维奇的写作独特而且成功,但正如评论家所说,她是形式上的成功,也是内容上的成功,“不仅表示了人类的情感史,甚至是灵魂史。”

  但是如何才能实现内容和形式的同时成功,如何才能有更多表现人类灵魂的作品出现。对此,李兆忠说:“这需要一个更加开放和宽容的环境,让这样的表达有存在的土壤。其实不论是内容的表达,价值的体现,还是形式的创新,都需要好的环境。随着社会的发展,人们的教育水平、素质都在不断地提高,可以说,如果有更好的、鼓励创新、鼓励进行独特创作的环境,必然会有好作品诞生。”(记者 周怀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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