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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场复兴乡村的戏剧试验(文化脉动)

演员在田间地头表演。资料图片

牟昌非在敲锣通知村民看戏。资料图片

  山东省潍坊市牟家院村,这个没山,没水,没有任何优势的“中国最普遍意义上的乡村”,2016年却注定不平凡。

  从村子走出来的“85后”青年牟昌非,策划了一场乡村戏剧节,成为村子有史以来最大的文化盛事,也让村民们开了眼界:戏剧还可以在地里演,讲的是牟家院村里的故事……“俺家的猪圈也被预定了,明年可以在猪圈里看戏哩!”一位村民说,之前,冷冷清清的村子也火了,不少人慕名而来。

  和许多农村青年一样,牟昌非在农村长大,然后进城学习、工作,“身在曹营心在汉”,他却始终关注乡村建设,如何推动更多的年轻人回归乡村,建设乡村,他思考着。这场算不上成熟、说不上成功、也没啥名气的乡村戏剧节,被牟昌非称为复兴乡村的“戏剧之路”。“最起码村里文化生活丰富一些。”牟昌非说,让村民们从“看文化”到“创文化”,村民的参与至关重要。

  缘起:留住乡愁

  初见牟昌非,是在他的见山工作室。这座藏在闹市的房子里,被他装点得充满着农村气息。茅草、独轮小推车、咸菜瓮……这些从农村老家淘来的老物件,都刻在牟昌非的记忆里。

  牟昌非大学读的是服装设计专业。按理说,他应该很时髦,但是他却与这个社会上所讲的“时尚”搭不上边。虽然生活在城市,牟昌非念念不忘的还是生养自己的农村。

  牟昌非一直想为村子的文化与历史做些事,于是他给村里老人做起了口述史。“本想架起DV,一个个老人挨个做记录,可每次回村子都会听说有老人又走了。”牟昌非说,本来想为这代人留下记忆,为这个村子留下历史的拼图。“随着这一代人的去世,记忆没有了,就像庄稼一样,一茬茬,起于泥土,归于泥土。”

  老一代人的记忆没有留下,村子里的年轻人也都外出打工,流向城市。城市化的侵袭,也让农村岌岌可危,乡愁还能留下吗?千篇一律的新农村建设,乡愁还能找到吗?“生养自己的乡村日渐凋敝,让我很伤心。”牟昌非说,正因为如此,自己一定要找到回归乡村的路。

  在这个众多乡村青年“融不进的城市,回不去的故乡”的当下,他想得更多的是年轻人如何再回到农村,给农村带来生机和活力。“这种回归不仅仅是身体的物理移动,更是思想的回归,文化的融入。”牟昌非说。

  戏剧节的灵感,源自梨花。

  2016年春天,在潍坊市寒亭区高里镇牟家院村西,牟昌非老家的梨园里,梨树鼓出了花骨朵。

  “芳菲四月,千树万树梨花开,景色煞是迷人。”牟昌非说,这样的美景无人欣赏可惜了,他觉得父母爱看戏,就打算在“梨园”引进梨园。

  在牟昌非看来,花儿孕育着希望。牟昌非初步的计划是乡村戏剧节一年一届,一届两季,梨花开放时为花季乡村戏剧节,等到果实成熟,再做一季。“全部免费,希望所有爱好者能参与进来。”牟昌非说。消息发到网络,本以为会石沉大海,令牟昌非没想到的是,当天就有报名者。李凝就是其中一个,从事先锋戏剧创作的他,和牟昌非有着一样的感怀。少小离家,如今再回家乡,已经物是人非。李凝觉得应该唤醒大众,关注农村。两人一拍即合。

  试验:放在大集

  2016年4月16日,以天为幕,以地为台,在牟昌非老家的梨园里,一场戏剧上演。

  没有台词对白,道具就是农民的农具、瓶瓶罐罐,通过肢体动作和道具发声来表现……演员们脚下踩着罐子,在泥土中挣扎,最后破罐摆脱了束缚获得自由解放与新生,但是这个过程显得很痛苦。表演时,天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,在泥水中的挣扎更显得获取新生的不易。

  这场戏剧的演出团队名叫凌云焰肢体游击队,他们提前好几天来到了牟家院村与村民同吃同住同劳动,所有的道具都是从村民家借的农具,还有在犄角旮旯找到的废弃瓦罐。下雨了,就把这场戏剧名字临时改成《雨·物》。

  在演之前,村民们也好奇起来,都赶了过来,有爬上树的,有站在树空间的。“城里的戏剧都在大剧院里舞台上演,观众端坐在座位上,讲究的还要穿上正装。”牟敏三是村子里的传统老艺人,会打鼓、敲锣、唱黄梅戏,对现代戏剧也略知一二。不过他说,这戏剧在田野里演还倒是头一回见。

  一天的时间,除了凌云焰肢体游击队的先锋戏剧,还有当地传统戏曲茂腔、牟敏三所在的本土剧团——星光艺术团的演出。

  第一季乡村戏剧节,特别是《雨·物》,有在外打工回来的年轻人看哭了,而更多的村民是看热闹。不过,在牟昌非看来,村民们也有了对第二季的期待。

  当人们觉得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时,牟昌非却反其道而行之,将第二季乡村戏剧节的主题取陶渊明的诗句“田园将芜胡不归”中的“芜”。牟昌非说,代表村子生机的年轻人离开了村子,如果年轻人不回来,村子终将荒芜下去,硕果累累的秋天,年轻人应该快点回来。这是来自牟昌非内心的呐喊。

  有了第一季的铺垫,不管是村子里还是外地的年轻人,都来了。“人真是太多了,特别是年轻人,村子里久违的生气回来了。”牟敏三说。

  “我们商量了,就在村里大集上演戏剧。”牟昌非说,从小记忆中,每逢农历含有三和八的日子,就是牟家院大集,人们不约而同地聚在一块,卖菜的、卖肉的,还有唱戏的。“在集市上,本土戏剧、前卫的先锋戏剧嵌入其中,人在戏中,戏在人中。谁是演员,谁是观众?”

  牟昌非说,每个人都是戏剧人,都是参与者,这也是戏剧本身的魅力所在。

  当戏剧表演者口中念诵祈雨的歌谣时,当看到自己的经历被戏剧表演者搬上舞台时,80多岁的王秀英老人看哭了,她还主动在其他戏剧里客串了一把,当了一次演员。一生所念的歌谣,一生所走过的经历,被浓缩在一部戏剧中,王秀英感慨万千,村民们也唏嘘不已。

  思考:未来咋办

  在外界看来,高雅的戏剧艺术好像与农民绝缘。“戏剧表达的最本真的东西对于城市和农村都是一样的。”牟昌非说,“我们的这次试验,农村里面没有文化的老太太都看哭了,看来农民是看得懂的。”

  这次参加演出的团队吃住在农家,也没有什么演出费用。不过,这种颠覆传统戏剧的农村表达,也让这些从事戏剧创作和表演的文艺工作者有了收获。有的创作者坦言,这次下乡演出本想是教化大众,没想到却被教育。李凝通过这次活动,对乡村戏剧节甚至有更为激进的想法:以后所有剧团必须驻地创作,演员必须是村民,不要空降演员和观众。“与村庄实实在在地发生关系,真正形成艺术家和农民之间的互动。”

  说起牟家院乡村戏剧节,牟昌非也提起了乌镇的戏剧节。“乌镇有天然的旅游优势,搞搞戏剧节是锦上添花的事。”牟昌非说,但是像牟家院没山没水没旅游资源的普通村子占大多数。在牟家院搞乡村戏剧节有普遍意义。“也是在尝试,一种探索乌镇模式以外的另一种乡建思路,没优势的村子有没有可能性?”

  “好多北京的观众千里迢迢来看戏,对在远离城市喧嚣的小乡村举办戏剧节表示惊异。”牟昌非说,还有本地和外地志愿者的无私帮助,也让我们看到了希望。

  徐灯是这次乡村戏剧节的赞助者,负担参加表演剧团的差旅费和部分餐费。爱好戏剧的他对乡村戏剧节也有自己的看法。“通过戏剧来复兴乡村,有一定可能性。”徐灯说,一方面,与村民形成戏剧互动,打造戏剧表演村,外来的游客既可以参与戏剧表演也可以观看戏剧表演;另一方面,租一些村里的民房,通过装修改造,为村民提供装修样板,为外地游客来村里住宿提供较好的条件。“文化有了,产业也有了。”徐灯说,这也是一个初步的想法。

  28岁的村民牟海明,把这两季乡村戏剧节从头到尾看了个遍。“深有感触,农村的发展需要年轻人的回归。”牟海明说,他现在也成为牟昌非团队的一员。

  虽然现在还在潍坊市里的钢材市场打工,但是他想回家发展,希望能够把牟家院发展好。“不过,现在愿意回村的年轻人很少。”牟海明说,“那就先从牟家院、从我开始吧!”

  “戏剧节对农村的文化生活是一个很好的补充。”牟家院村党支部书记牟灵君说,村里建了文化广场,每月放一场电影,还有牟敏三的星光艺术团,他觉得现在村里的文化生活过得还可以。不过,牟灵君还希望乡村戏剧节能够给村里带来一些经济收入。

  从2016年开始,在中国的农村戏剧节地图上,已经标有山东省潍坊市牟家院村。“我很清楚,这只是短暂的欣喜,这是一条要走很长时间的路。”牟昌非说完,把目光投向了远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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